早發性失智　找到愛的方程式

收藏文章

文｜朱聖恩　攝影｜陳博霆

 

失智症，就像吞噬患者的白蟻，從他們日漸空洞的眼神，反映出內裡實質，正一點一滴被搬遷到另一個時空。直到外面形體依舊，內在卻已成空。親近的人再也無法溝通如昔，這是家屬最感傷的一部分。然而，竟有一個家庭，不為失智所困，反而越發領略神的恩典。

 

走進伊甸基金會—臺北市私立頤福社區式長期照顧服務機構，背景播送輕音樂，令人心情放鬆。長輩們愜意地進行個別活動，有人練字、有人閱讀、有人進行手作等。

 

這裡猶如老年版的托兒所，看顧著失能與失智長者。

 

照顧服務員陳敬能笑稱：「本來呢，失智、失能（長者）都收，但現在失智越來越多，我想，這也彰顯出中心（伊甸）的價值。」長照現場身經百戰的他，一邊照應一位奶奶起身的安全，一邊敏捷卻又不失幽默感地攔住一位要「逃」出門的爺爺。

 

長輩們手邊各有得忙，卻見春鳳靜靜坐在椅子上，彷彿不受外界紛擾影響。她白皙的皮膚和自然的黑髮，在一片雞皮鶴髮中，顯得相對年輕。

 

圖說：春鳳(右)在長輩當中顯得相對年輕。

 

以往，失智症俗稱「老年痴呆症」，此稱呼易讓人誤認年老才會罹患失智症。殊不知，春鳳發病時才57歲。（65歲前發病，稱為早發性失智症，或稱年輕型失智症。https://www.ntuh.gov.tw/neur/Fpage.action?fid=4202）起先，她健忘頻頻，同一個問題，問了又問，但多為瑣事，家人也就沒太放在心上。

 

直到春鳳在職場出了差池，因而工作不保。壯年失智的她頓失舞台，連帶衝擊著家庭。

 

首先是女兒。母女倆原本無話不談，關係甚親暱。打從春鳳失智後，兩人講話不再投機，女兒驟失傾訴對象，失落感難以言喻。

 

接著是先生鍾維行。春鳳發病前期，對時間、空間的認知逐漸出現混亂，因此不時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出門。鍾維行驚覺太太夜半走失，披星戴月在巷弄四處尋妻。

 

「簡直像不定時炸彈。」鍾維行又氣又無奈地說：「有時懷疑她是真的失智？還是故意整我？」

 

春鳳失智，家中少了收入，多了照顧需求。鍾維行和女兒曾暫停工作，或調度應變，家庭生活步調不復以往。

 

從前，春鳳烹調一桌拿手菜：蔥爆牛肉、三杯雞、醉雞等，為抓住先生的胃（心）。

現在，鍾維行上傳統市場買菜，用新鮮蔬菜熬高湯，預備適合妻子咀嚼的芋頭糕、嘴邊肉等。

 

隨著病情進展到中重度，現在的春鳳用餐時，圍著類似幼兒吃飯的圍兜，由先生一口一口餵飯。

 

圖說：病情進展到中重度，春鳳需要照服員協助餵飯。

 

彼得前書三7：「（夫妻）是一同承受生命之恩的。」

 

「今天是她失智，如果失智的是我呢？我們是一個身體，不能說，我不需要你。」面對妻子退化到無法生活自理，鍾維行卻能肯定地說：「神是信實的，祂的恩典夠用。」

 

妻子的失智擴大了他的生命度量，也使他轉變心態—以前的他得理不饒人，與太太意見不合時，會吵到不可開交。現在回過頭看，覺得過去的自己太自以為是。

 

圖說：太太失智，擴大了鍾維行的生命度量。

 

「我們的氣息都在神的手裡。」鍾維行有感而發：「希望她健康，不想失去她！」

 

春鳳失智後，照顧負擔沉重，女兒提議送母親到24小時養護機構。

 

「好，我們努力工作。」父女合力攢錢，籌照顧費用。

 

他們相信養護機構會給春鳳專業的照顧。

 

不料，才入住機構4天，春鳳就跌了2次跤。一夜，更接到機構來電，告知春鳳跌倒昏迷的壞消息。

 

「主啊，如果她能度過這關，這輩子不讓她離開我了。」送妻急診的路上，鍾維行向神禱告。

 

所幸，春鳳沒有生命的危險，出院後，鍾維行遂與女兒協議不再送她到24小時養護機構。他了解養護機構人力有限，裡頭的住民多已臥床，惟春鳳還有活動能力，恐怕機構照應不來。

 

「把她留在身邊，我比較放心。」父女倆便把春鳳接回家，更珍惜相聚的時光。

 

事實上，春鳳入住養護機構之前，家人就遍尋適宜的照顧機構。有的一入內就聞到異味，家屬感到不妥，而居住環境較佳的機構欲住者眾，須排隊。有的位於苗栗莊園，環境優美，但春鳳本人待不下來。

 

尋尋覓覓之下，一天，女兒在網路上搜尋到伊甸有失智、失能長者的日間照顧服務，且就在住家附近。

 

圖說：春鳳的女兒在網路上找到伊甸提供失能與失智長者的照顧服務。

 

洽詢後，伊甸就派員家庭訪視，了解春鳳的情形及家庭背景，為使照顧人員更快認識春鳳，以提供適合的照顧服務。細膩的前置作業讓家屬感受到伊甸是「有備而來」。

 

待春鳳正式接受伊甸的日間照顧服務，剛開始也有抗拒和坐立不安的情形，但因事前有充足的準備，又與家屬保持順暢溝通及密切配合。她漸漸能適應在此的作息，鍾維行終可正常上班，但手機須保持開機，以便聯繫。

 

初到伊甸的春鳳，因正義感使然，曾和另一位愛開玩笑的失智長輩起衝突，照服員擔心雙方與一旁的長輩遭波及，趕忙阻止。

 

圖說：陳敬能笑談失智長輩的衝突事件。

 

「做這一行，難免啦！」陳敬能一笑置之。

 

隨著病情的演進，春鳳已從可以和失智阿公打架，退化到只能靜靜坐著，甚至連坐都無法維持正常的坐姿。

 

「從坐姿看出，她已經無法維持適當的姿勢，代表肌力、肌耐力，已經慢慢沒有了。」頤福主任陳巧晴不捨地說。退化終究不可避免。

 

圖說：陳巧晴主任(中)遞上抱枕，調整春鳳坐姿。

 

特別的是，退化中的春鳳，開始常常面帶微笑，顯得怡然自得。

 

鍾維行聊到，以前工作和生活的壓力，造成太太長期失眠。此外，她嗜甜食、咖啡，故有胃食道逆流的毛病，雖就醫，但飲食習慣不改，問題根源就沒解決。失智後，她無法自行購買甜點，改由伊甸和家人預備健康的餐食，宿疾不藥而癒。當身體沒有病痛，人整個輕鬆起來，自然就笑了。

 

春鳳在伊甸的日間照顧下，大幅降低家庭負荷，家屬得到喘息。

 

「爸爸來了！」照服員呼喊。

 

原來是鍾維行下班，來接春鳳回家，她露出幼兒園孩子般的雀躍。

 

認知消減了，記憶淡去了。聽到良人的聲音，春鳳的眸子立刻追視著他。

 

圖說：春鳳的認知雖退化，一聽到先生的聲音，眼睛就追視著他。

 

夜幕拉起，詩意（失憶）的幸福中，伊甸工作人員目送夫妻並肩回家，見證主恩夠用。

 

 

資料來源：伊甸園電子報2025.06.16　NO. 46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