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的有無條件的真愛？心理師媽媽：試著看見愛情裡的「現實與結束」

作者＼韓星姬

原本不相識的兩人，某天成為彼此不可或缺的另一半、世上的唯一；要是失去對方，一輩子就像成了行屍走肉。茫茫人海中，為什麼偏偏讓自己愛上你呢？有人說是「緣分」，有人則說「一切都是命啊！」

不論結果是否天注定，所有戀愛都如星星閃爍般開始；自星星掉進彼此眼底那天起，我們就開始具備捕捉對方一舉一動的眼力。這個現象稱為「情人眼裡出西施」。

女兒啊，相信妳一定知道情人眼裡出西施是多麼神奇的事，墜入情網的戀人，往往會將對方的優點極大化，對缺點則視而不見，彷彿這世上沒有人能比對方更完美似的。佛洛伊德說，相愛的人會對對方投射一部分的「理想自我」。所謂理想自我，就是一直努力卻無法達到的自我理想樣貌，例如「要勤勞」「要懂得付出」「要成功」等從小父母就不斷灌輸我們的價值觀。墜入愛河的人，往往會抱著「自己沒有，但對方一定會有這些特質」的幻想。

這樣看來，愛情其實並沒有特別偉大，因為理想自我會從自己轉移到他人身上。但或許是因為這個社會對人的要求變多了，年輕人對自己的期待也普遍過高。當然，訂下高目標並不是壞事，問題在於理想自我愈高，選擇轉移對象的條件自然也變高了。即使有位十分優秀的對象站在自己面前，也會觀望拖延；或者無法等到對方工作穩定就想分手，就像仁鄭小姐與鐘擇先生的例子。

我的愛情是因為他，還是他的條件？

他們兩人戀愛三年，當初是透過聯誼的緣分相識相戀。但仁鄭因內心感到有些混亂而寫了封諮商信給我，談及他們就像一般情侶，有時會透過爭吵培養愛情的種子。有一天，受到金融風暴波及，鐘擇被公司解雇了，原本走在人生康莊大道的他，一夕間成了失業人士。整整失業了一年，好不容易才在一間非常小的公司找到業務工作。仁鄭為了不讓他挫折感太重而對其百般照顧，但不知為何，鐘擇開始對她感到厭煩。而她也常因鐘擇無心說出的一些話覺得受傷，「原本有可靠肩膀的他，怎麼不見了？」

解雇事件徹底摧毀了一位青年的意志，但其實對他來說，比起之前外表光鮮亮麗，實際上只是個空殼的大公司，他更希望能在目前這家小而美的公司累積實力，但問題出在仁鄭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。她想要的是當初在知名企業上班的鐘擇，雖然很愛他，她卻無法忽視自己心目中理想老公應具備的條件。

親友都勸她趁年輕時多相親，她說自己並不否認目前的心態已開始動搖，也困惑不知該怎麼做才好。「我真的愛他嗎？還是愛他的職業呢？」

命定的安排？愛情裡的隱藏條件

當我們遇到有人挑剔異性外貌或經濟能力時，會覺得似乎不應該如此評斷一個人。就算心中有同樣想法，也認為不該明講，因為無條件的愛是純愛的普世價值。所以若是真愛，就不應在乎這些外在條件，而只愛對方本身。外貌、經濟能力、健康這些外在條件，是隨時都有可能改變的，唯一不會變的是對方本身。無論對方事業是否有成、外表是否亮麗、身體是否健康，都能在他身邊長年守候才是真愛。都說愛情是命運的安排了，又豈能違抗呢？

然而無條件的愛真有可能？真的可以單純地愛著對方嗎？許多學者認為，相愛的過程是非常條件性的，這裡所說的條件並不光指經濟能力，還包括性格、談吐、外貌、舉止等擇偶標準，而這些條件大多是兒時形成的潛意識所決定。

有句話相信妳也耳熟能詳，「人們會和與自己父母相似的人在一起。」譬如從小在冷淡的母親教養下長大的男人，容易對態度冷淡的女性產生好感。根據發展理論，小時候留存在腦海中的愛情程式碼，長大後也會重複運作。因此，小時候父母親對自己的關愛方式，也就是我們與父母的關係模式，長大後也會如出一轍地重演。

不過，另有一派說法是「人們會與自己互補的人在一起」。譬如從小得不到愛的女孩，長大則會選擇和能給她滿滿愛的男人在一起。但事實卻往往是一開始以為對方體貼又充滿愛心，婚後才發現對方原來是個冷漠的人。因為這樣的女人會下意識選擇不懂付出愛的男人，以重現過去得不到愛的兒時回憶。佛洛伊德將這種現象解釋為「強迫性重複」（repetition compulsion）。

在這種下意識挑選心儀對象的過程中，眼中所見其實已不是對方的原貌，而是依照我們心中期望所進行的判斷。換句話說，潛意識會將許多東西認定為最佳選擇。所以佛洛伊德說：「我們選擇的愛並非巧合，遇見心儀的對象，其實是過去的關係再現。」意指我們所遇見並選擇的對象，其實是過去成長過程中曾經相處過的人際關係重現，就像很多人會愛上跟自己父親相像的男人。也就是說，愛情看似具有自由選擇性、自主性、命定性，但其實在這樣的命運安排中，已經包含了許多條件。

別放棄，是愛情呀！

仁鄭小姐口中的條件，其實都是為了驗證自我存在感。她想透過外貌、學歷、地位、金錢等，這些能夠讓自己與他人產生區隔的外在條件，得到大家的認同與自我優越感。我們將這樣的愛稱為「現實的愛」（pragma; practical love），透過勢利的愛情，期許自己也能自我實現。既然我們每個人都難逃這樣的欲望，又怎能說她的不是呢？

我告訴仁鄭，不必因為那份罪惡感而困擾，如果覺得自己還愛著對方，那麼希望她可以先相信鐘擇。因為兩人相愛有著各種錯綜複雜的條件，絕對不只有職業，也包含性格或夢想等種種因素，甚至可能有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因素。

而且我們可能不會意識到，其實最終自己遇到的真命天子，往往是經由過去戀愛經驗傷口上所搭建起來的橋梁。就像一定要會看音符才看得懂樂譜、了解語句文法結構才能進行對話一樣，愛情的各個階段，也都有學習和練習的價值。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不能輕易放棄現有愛情的理由，唯有處理好當下這段戀情，下一段戀愛才會進步。

以色列知名心理學家艾亞拉．馬拉可．派恩斯（Ayala Malach Pines）將下意識選擇愛情伴侶的過程稱為「下意識的智慧選擇」，或許下意識會將兒時未能解開的心理問題，透過與異性之間的關係重現，給自己再一次解決的機會。

雖然，很可能因此承受痛苦，但只要能正視問題且努力設法解決，我們絕對能創造出美麗的成長。愛情送給我們的最大禮物，會不會就是這樣的成長呢？所以即使決心與對方分手，也應好好思考當初為什麼會愛上對方，以及如今為什麼又決定分手的整段過程，這樣一來，才能用更坦然的心，迎接下一段愛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