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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歲童逃家、自殺、不受管教,竟是因為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?

心理創傷,家暴,問題兒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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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\布魯斯.D.培理, 瑪亞.薩拉維茲

六歲的詹姆斯是法官由轉介來我們診所的,他未滿週歲前被一對夫妻收養,他們生了一個孩子,在詹姆斯之前已收養了三個小孩,詹姆斯在他們當中排行第二。我們遇見他時,他們家最年長的孩子八歲大,最小的女兒還是嬰兒。根據養母梅兒所述,詹姆斯無可救藥、難以管教。他常逃家,曾經跳車、自殺,還在床上尿尿。

到了六歲,他已經住院過好多次,其中一次還是因為從二樓陽臺跳下來而受傷。他常說謊,尤其是關於養父母的事,也總與他們唱反調。他有服用抗憂鬱劑與其他控制衝動與注意力的藥物,他看過無數個醫師、精神科醫師、心理諮商師與社工。

養母說她實在管不動他,因此假借鄰居之名連絡兒童保護服務處,表示她很擔心孩子的母親無法管教,以及孩子可能會傷害自己和兄弟姊妹。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:詹姆斯因服用過量藥物而進了加護病房。現在,養母將他送到住院治療中心,讓自己暫時鬆了一口氣。接下來就等法官決定怎麼做。

兒童保護服務處的調查人員與幾名醫師評估認為,詹姆斯患有「反應性依附障礙」,缺乏同理心、無法與他人建立關係,還經常做出操縱別人與反社會的行為。

如果嬰兒缺乏照顧者的安撫、擁抱及其他肢體與情感上的關愛,便可能會得到反應性依附障礙,他們大腦中掌管建立人際關係與解讀社交線索的區域未能妥善發展,因而在有缺陷的關係神經生物機制下長大,無法從健康的人際互動中感受到喜悅。

這位醫師與梅兒對詹姆斯行為的描述,似乎符合診斷,但詹姆斯的病史有一些明顯奇怪的地方。他在醫院或住院治療中心時,行為表現良好,並未嘗試逃走或威脅著要自殺;在學校裡,除了輕微攻擊其他男孩,也沒有像母親抱怨的那樣失控與無惡不做。

另一方面,他養父母的行為卻不尋常。例如,我們明確告知他們不用陪詹姆斯來看診時,他們還是會出現;有次,他養父來的時候帶了禮物要給詹姆斯,在診療室外面等了好幾個小時。我們的一位醫師與詹姆斯的養母面談時,她似乎只在意自己與自己的問題,一再表現出與詹姆斯分開的難受,卻不關心他的治療情況。

「媽媽在說謊,她要殺我,幫我叫警察。」

我一見到詹姆斯就喜歡上這孩子。以他的年齡來說,他的個子有點嬌小,留著一頭捲曲的金髮,外表可愛,舉止合宜,說話會看著人的眼睛與微笑。事實上,我們在一起時,他時常大笑與開玩笑,似乎很喜歡我的陪伴。在我們的跨科別治療小組中,他的主治醫生史蒂芬妮也和我有同感。經過四次的面談後,我們覺得有足夠的資訊可供評估,決定請他暫時不用來看診。史蒂芬妮因而有點激動,她喜歡這個孩子,想到之後不再繼續治療他就覺得難過,這讓我對詹姆斯的看法改變了。

如果一個孩子患有反應性依附障礙,缺乏和他人的連結與依附關係不足的經驗會互相影響。因此,這種孩子很難相處,他們對別人不感興趣、沒有同理心,因而不討人喜歡,與他們互動會讓人覺得空虛,而不會認為他們可愛。醫師也是人,與反應性依附障礙的病童互動如果沒有得到回饋,大多也會覺得治療他們有壓力、不會感到開心,多數的醫師在治療結束後,會覺得鬆了一口氣。但是,我與史蒂芬妮都很喜歡詹姆斯。

我們仔細檢視詹姆斯的病史,以及問題事件的不同版本。拿服藥過量的事件來說,詹姆斯在那天出事前離家出走,後來被警察送回家。根據梅兒的敘述,他回家不到一小時就「吃下過量」的抗憂鬱劑,她打電話到毒物防治熱線,接線員要她立刻帶孩子到醫院。奇怪的是,梅兒並沒有開車到醫院,而是去了住家附近的超市,從家裡到超市開車只需十分鐘,她卻花了半小時才到。停好車後,她邊尖叫邊跑進超市,歇斯底里地說自己的孩子沒有意識,由別人幫忙打電話叫緊急醫療救護。醫務人員到現場發現情況危急,迅速呼叫救生直升機載他到醫院。

於是我們知道,每次梅兒求救,醫務人員都覺得她很可疑。緊急醫療救護的人員在超市為詹姆斯急救,孩子還生死未卜,但她卻冷靜的坐在一旁喝飲料,絲毫不見之前的歇斯底里。在醫院,她聽到醫生說詹姆斯能度過難關時,不但不高興,還要求拔掉他的維生系統!詹姆斯一醒來,看到養母不在,就告訴醫護人員:「媽媽在說謊,她要殺我,幫我叫警察。」

突然間,我們明白詹姆斯為何會有那些行為了。他的故事中有無數個「不合理」,這在我所了解的兒童行為當中一點也說不通。詹姆斯離家出走,不是因為叛逆,而是養母在傷害他!就他這種年紀的孩子而言,即使是受虐兒童,逃家也不常見。

就算是遭到家暴與忽視的小學孩童,也多會害怕改變現狀與接觸陌生的事物,因此寧願待在唯一熟悉的父母身邊。比起未知的悲慘,他們寧可忍受已知的痛苦;孩子年紀愈小,通常會愈依賴熟悉的人與環境。在我治療過的受虐兒童中,很多孩子一直求我讓他們回到暴力與危險的父母身邊,但詹姆斯不同,他表現的是求助的行為,而不是難以建立依附與人際關係的症狀。

從這個新角度來看,詹姆斯並不想從二樓陽臺跳下來,也不想跳車,而是被人推下來的。他也並非自願吞下一整瓶抗憂鬱劑,而是被迫的。他不想操弄別人,也沒有在「演戲」,而是在用自己唯一知道的方式替自己和兄弟姊妹們求助。儘管因為說出真相而遭到漠視、忽略、懷疑甚至懲罰,他仍不放棄。

梅兒至少有兩次差點成功殺了詹姆斯。他在「服藥過量」後搭直升機到醫院的那次,並不是他第一次搭救生直升機,之前他從二樓陽臺「墜樓」,也曾被直升機緊急載到醫院。梅兒是有計畫地讓詹姆斯在接受「暫息照護」之後回家,更糟的是,在我們討論詹姆斯的同時,其他被她收養的孩子仍身處險境。我知道,一旦揭發梅兒,那些孩子會立刻有危險,因此十分謹慎。我聯絡有關當局,並要求法官讓兒童保護服務處的人員立刻將孩子帶離梅兒家,並永久終止梅兒夫婦的監護權。

是壞孩子,還是受創兒?

詹姆斯的案例讓我思考兒童精神醫學一個關鍵的衝突:雖然生病的是孩子,但他不能決定自己受到哪些照顧與治療,通常也不是提供初步病症資訊的人。一直以來,都是梅兒跟我們說詹姆斯生病了,但他會生病,全是因為她那樣對待孩子,他被塑造成一個「行為不當」的「問題」兒童,但他其實是個勇敢、堅持不懈與重視倫理的孩子,面對令人難以想像的處境,想盡辦法幫助自己和兄弟姊妹,只是所有的舉動都被當成「不良行為」。

我們治療問題兒童時,必須不斷提醒自己,不要落入成見的窠臼;你認為的「壞」孩子與別人眼中的「精神錯亂」的孩子,會得到完全不同的治療,醫生將他們看成「受害者」還是「加害者」,也會影響自己對於他們行為的看法。依據不同的看法,完全相同的行為會被當做是「逃跑」,也可能被視為「求助」,因此,醫生的看法深刻地影響著他為孩子做的決定與治療。

撰文/布魯斯.D.培理( Bruce D. Perry)/醫學博士,為兒童創傷學院資深研究員,也是芝加哥西北大學芬伯格醫學院的兼任教授,發表過二百多篇期刊文章,並獲得許多專業獎項。他也曾擔任許多涉及兒童創傷之重大案件的顧問和專家證人,包括:哥倫拜爾高中校園大屠殺、韋科鎮大衛教派屠殺案……等等。培理博士的臨床研究和實踐側重於兒童、青少年和成人創傷的長期影響,尤其是兒童心理健康和神經科學,希望讓更多人重視:創傷事件如何改變孩子們的大腦,並影響其人格和身心發展。

心理創傷,家暴,問題兒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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柿子文化】授權轉載 原文出處【遍體鱗傷長大的孩子,會自己恢復正常嗎?:兒童精神科醫師與那些絕望、受傷童年的真實面對面;關係為何不可或缺,又何以讓人奄奄一息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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